晚秋的风微凉,北京航天城里的梧桐叶飘落如蝶舞。 幼儿园大班的乐乐紧攥着她精心绘制的画——爸爸穿着宇航服在“天宫”空间站飘浮,身边是她用金粉涂出的漫天繁星。她执意要请爸爸在这幅画上签名,固执地说:“要飞上去,贴到爸爸的小窗户上!”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轻声解释:“爸爸在工作的地方很高很高,比飞机还高好多好多倍,气球是到不了的………” 云明心制作 天真的童言最终胜利了。那只普通的乳白氦气球,牢牢绑着乐乐的画和小小的卡片:“爸爸早点回来”,被那双小手托举着奔向辽阔天空。气球不负重望挣脱引力,轻盈上升,在无数双热切的目光注视下逐渐变成一粒微茫小点,飘飘荡荡地浮向那不可见的苍穹远方,却迟迟未能与星辰相会。 乐乐固执地昂着小脑袋,睁得溜圆的眼睛一眨不眨追踪着气球消逝的踪迹,在妈妈的怀里站成一尊小小的石像,不知疲倦。 云明心制作 放学归来时我顺道登门拜访,乐乐正倚着窗框默默望天。桌上一杯温水纹丝未动,她红红的眼窝透着一丝倔强。“气球是不是迷路了?”声音低细如耳语。 我一时凝噎,无法用学来的一点皮毛知识去摧毁她精心铸造的梦。 气球当然没有抵达深空中的“天宫”——父亲所在之处在距地面400公里的轨道上飞行。可包裹在思念外的那层洁白乳胶气球,其最大飞行高度不过30余公里,那层氤氲的云翳之下便是平流层极限。 第二天幼儿园活动课上,我指着那只无法继续上升的观测气球图耐心说道:“气球们最高只能爬到平流层,就会破裂掉下来。”我的手指一直向上,“而太空站,爸爸住的天上宫殿,要比这高出好多倍呢!”我顿了顿,“但是——”我加重语气,“有一种更强的东西,比我们见到的所有火箭都要有力!它可以轻松飞过最浓的云层,再轻易穿过厚厚大气,一直升到爸爸那里!你猜是什么?” 云明心制作 乐乐的小手举起来,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与希冀:“爱吗?”全班稚嫩童声齐声应和这答案,每个字都洋溢着不容置疑的温度。 我们随后共同录制了一段视频,乐乐面对镜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一字一句说:“爸爸,地球上的乐乐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拥抱我和妈妈?”她的思念浓缩在影像里,经航天技术系统严谨确认后,踏上了奔赴星际的电子通途。 四天后放学路上,乐乐的妈妈突然手机响起,是加密频道传来的信号。妈妈红着眼圈,在路边蹲下身,把手机递到乐乐耳边。 云明心制作 寂静几秒后,一阵熟悉却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的声音,混合着太空中特有的微细电流声悠悠响起:“乐乐,爸爸收到你的想念了……视频里的每一个字,我都听了许多遍。爸爸在的星星上很好,但最暖的那一刻是听到你的声音。很快,爸爸就能回来陪你一起画画了……”声音有些断续,但其中的柔情满溢得几乎从耳机缝隙倾泻而出。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比秋阳更灿烂,妈妈抱住她,彼此都尝到了对方泪水的味道。这滴泪水的咸味穿越了地表与星辰之间四百公里的冰冷距离,温柔抵达了彼此温热的血脉。 云明心制作 乐乐最终明白了那只飘走的气球再也不会归来,但她心里那座亲手垒砌的高塔却并未因此坍塌——反而因为父亲借助卫星信号传递的回应变得更高更亮。原来人类制造的器物再先进也有客观极限;而真正深沉的情感却可以在精确计算与庞杂机械构筑的轨道缝隙中肆意穿梭,用无形的力量照亮每一段孤行的旅程。